我是吉林人,辽宁本溪之行,我的独特印象分享
哈哈,吉林人到辽宁本溪,这个感受挺有意思的!本溪给你的印象,可能包含以下几个方面,当然这也会因人而异,也取决于你去的是哪个区域、哪个季节:
1. "工业印记与历史的厚重感:" 这可能是本溪最鲜明的标签。作为“共和国长子”的重要工业城市,本溪的矿区(比如南芬矿区)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仍在运转的工厂、矿坑,或者已经改造的工业遗址。这会给你一种朴实、坚韧,甚至带点沧桑的感觉,仿佛能听到历史深处传来的机器轰鸣。这种工业文化是沈阳等其他辽宁城市也有的,但本溪的“矿工”形象可能更具体。
2. "山水相依的自然风光:" 别忘了,本溪也是著名的“英雄城”,更因为它拥有“本溪水洞”、“关门山国家森林公园”、“汤岗子温泉”等自然和人文景观而闻名。
"水洞:" 世界级溶洞,气势恢宏,是必打卡的地标。
"关门山:" 秋天枫叶尤其出名,层林尽染,很有“桂林山水”的韵味,适合拍照。
"温泉:" 汤岗子温泉历史悠久,是放松解乏的好去处。
所以,除了工业感,本溪的自然风光也很吸引人,特别是如果你来自以长白山风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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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
晚饭后,电视的声音照例被开到35。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字正腔圆,被放大到失真,像一柄钝重的锤子,一下下砸在饭厅凝滞的空气里。我爸坐在沙发正中,身体微微前倾,盯着屏幕,仿佛那里面藏着全世界的秘密。继母刘姨在厨房里洗碗,水声、瓷器碰撞声,隔着一层玻璃门,显得遥远而模糊。
这是我来到本溪的第一个晚上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,是妻子发来的微信:“到了吗?爸还好吧?”我按灭屏幕,没有回复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说“好”?那是一种敷衍。说“不好”?又显得我小题大做。我们之间隔着的,何止是从长春到本溪的三百多公里。
饭桌上的那盘锅包肉几乎没怎么动,那是刘姨特意为我做的。她说:“小阳,尝尝姨做的,看跟你们吉林的有啥不一样。”我夹了一块,很甜,甜得发腻,跟我妈做的味道天差地别。我咽下去,说:“挺好的。”然后就再也没伸过筷子。
我爸始终没看我,他的口头禅还是那句:“行了行了。”吃饭前,刘姨热情地给我夹菜,他说:“行了行了,他都多大了,自己没长手啊?”我放下行李箱,环顾这个陌生的家,他摆弄着电视遥控器,头也不抬地说:“行了行了,坐吧,累了吧?”
这句“行了行了”,像一把生了锈的锁,锁住了所有本可以更进一步的交流。
晚饭后,我借口去卧室整理东西,其实是想找一个东西。一个我妈的相框,以前在我家时,一直摆在他床头。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,主卧无疑是他们的。我没好意思直接进去,就在客厅的储物柜里翻找。一层,两层,都是些杂物、药盒、老花镜。我没有找到任何与我母亲有关的痕迹,仿佛那个女人,连同她在长春的那一座坟,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记忆。
在柜子最底层,我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是一个很旧的男士钱包,皮子已经磨得发亮,边缘开了线。我下意识地捏了捏,很薄,不像有钱的样子。鬼使神差地,我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。
客厅里,我爸忽然提高声音,对着电视里正在播报天气预报的画面说:“明天有雨,水洞就别去了吧。”
刘姨从厨房探出头,擦着手说:“票都买好了,再说洞里又淋不着。小阳大老远来一趟,就是想去看看。”
我爸没再说话,只是把电视声音又调高了两格。那声音像潮水,瞬间将我淹没。我关上卧室的门,将自己与那个家,隔绝开来。
第一章 洞中回响
去本溪水洞的路上,是我爸开的车。一辆半旧的国产车,内饰被刘姨收拾得很干净,遮阳板上夹着一张他们的合影,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一脸幸福。我坐在后座,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,只能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工业厂房和连绵的山。
车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,是蒋大为的。我爸跟着哼唱,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拍。他年轻时也爱唱歌,我妈总笑他五音不全,他也乐呵呵的。我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。
“小阳,晕车不?要不要吃个橘子?”刘姨从副驾回过头,递给我一个剥好的橘子,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。
“不……不用了,刘姨。”我往后靠了靠。
“这孩子,跟你客气啥。”她把橘子硬塞到我手里,“你爸听说你要来,前两天就念叨,非要去市场买最新鲜的橘子,说你从小就爱吃这个。”
我握着那瓣温热的橘子,指尖传来微黏的触感。我爸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,很快又移开了目光,嘟囔了一句:“一个大男人,吃个橘子还磨磨唧唧的。”
我默默地把橘子塞进嘴里,酸得我用力眨了下眼。
水洞里很暗,也很冷。我们坐上小船,沿着幽深的地下河缓缓前行。五彩的灯光打在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上,光怪陆离,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导游的讲解声在洞中回荡,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空旷感。
“爸,你手机给我一下。”我想拍张照片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部老年机,递给我。我接过来,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智能手机,只有一个小小的屏幕和巨大的按键。我愣住了:“你……还在用这个?”
“智能的那个,总弄不明白。”他有些不自然地,“这个能接能打就行了。你刘姨有智能的,用她的拍。”
刘姨笑着把她的手机递过来:“用我的,我这个像素高。”
我接过刘一的手机,笨拙地教她怎么打开美颜,怎么对焦。她学得很认真,一遍遍地问。我爸在一旁看着,一言不发。那一刻,我看着他那双因为常年做钳工而指节粗大的手,和他脸上被岁月刻下的皱纹,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他好像真的老了。
船行到一处名为“仙人指路”的景点,那是一根直指洞顶的巨大石笋。黑暗中,我爸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:“人这一辈子,有时候走着走着,就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几乎被导游的讲解声盖过,但我听见了。我转过头看他,他却只是盯着那根石笋,侧脸的轮廓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坚硬。
船身轻轻晃动了一下,他身体一斜,险些没坐稳。我下意识地伸出手,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。他的手臂很瘦,隔着一层薄薄的外套,我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。
“行了行了,我没事。”他立刻抽回手臂,像是被烫到一样,身体坐得笔直。
我的手悬在半空中,收回来也不是,放下去也不是。洞顶的水滴下来,砸在手上,冰凉刺骨。我们之间那点短暂的靠近,就像这水滴一样,瞬间就消失不见了。
第二章 未曾送达
从水洞回来,我爸说他有点累,午饭后就进屋睡觉了。刘姨在客厅看电视,声音开得很小。我回到自己的房间,那种被孤立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。
我给妻子回了电话。
“怎么样啊?”她的声音带着关切。
“就那样。”
“跟你爸吵架了?”她太了解我了。
“没有。就……说不上话。”我坐在床边,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,“他好像过得挺好的,挺开心的。那个刘姨,人也不错。我觉得我来这一趟,挺多余的。”
“陈阳,”妻子的声音严肃起来,“你别又钻牛角尖。你爸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?他要是真不关心你,能让你过去?”
“他没让我过去,是刘姨打电话让的。”我反驳道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“你就是太倔了。你觉得他忘了你妈,觉得他对不起你。可你想过没有,他一个人那么多年,也苦。你妈走了二十年了,你不能让他也跟着苦二十年吧?”
“我没那么想!”我有些烦躁地打断她,“我挂了。”
挂掉电话,房间里死一样寂静。我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,没处发泄。我想起我爸那部老掉牙的手机,又想起刘姨说他有个智能机总弄不明白。那个智能机在哪儿?
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卑劣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,刘姨在沙发上打瞌睡。我溜进我爸的卧室。他睡得很沉,呼吸声粗重。床头柜上,放着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机。
我拿起手机,手心有点出汗。没有密码。我划开屏幕,壁纸是本溪漫山红叶的风景照。我点开微信,聊天记录很干净,大部分是和刘姨的,还有一些家庭群里的养生链接。通话记录也一样。
我不死心,点开了短信。
收件箱里空空如也。我皱了皱眉,下意识地点进了草稿箱。
屏幕亮起的一瞬间,我的呼吸停滞了。
满满一屏幕,全是未曾发送的短信,收件人都是“儿子”。
“儿子,天冷了,多穿点。你那边的暖气热不热?”(11月2日)
“今天冬至,记得吃饺子。你刘姨包了酸菜馅的,你说还是我包的好吃。”(12月22日)
“你媳妇怀孕辛苦,你多担待点。别老跟她犟。”(3月5日)
“小孙子照片我看了,像你,比你小时候好看。爸没本事,没能去长春看你们。”(5月18日)
“今天是你妈的生日。我给她烧了纸。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。”(7月12日)
“小阳,爸对不起你。”(9月3日)
……
一条条短信,像一把把尖刀,精准地插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那些我以为被遗忘的、被忽略的关心,原来一直都在,只是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,笨拙地储存着。他不是不想说,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,或者说,不敢说。
我一页页地翻着,手指都在颤抖。最后一条的日期,是三天前,我答应来本溪之后。
“他要来了。我有点慌。不知道说啥。”
我鼻子一酸,猛地扭过头,不敢让那股热流涌出来。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乌云散去,露出一角洗过的蓝天。
【扎心金句】原来,有些爱,不是消失了,只是换了一种方式,沉默地存在于无人知晓的角落。
第三章 刘姨的红烧肉
我握着那部手机,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。我把它悄悄放回原处,退出了房间。
客厅里,刘姨已经醒了,正在看一部家庭伦理剧。见我出来,她笑了笑:“醒了?你爸也真是,把你吵醒了吧,打呼噜声那么大。”
我摇摇头,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电视剧里,婆婆和儿媳妇正吵得不可开交。刘姨看得津津有味,还点评道:“这老婆婆就是事儿多。”
我看着她,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,眼角有细纹,头发为了显年轻染成了栗色。她就是取代了我母亲位置的女人。我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地揣测她,甚至敌视她。
“刘姨,”我终于开口,“我爸他……晚上睡觉都打呼噜吗?”
“可不是嘛,”她立刻来了兴致,关小了电视声音,“以前不这样,就这几年,越来越厉害。去医院看了,医生说是鼻炎,加上年轻时候在厂里累的,有点职业病。一到换季就犯,晚上睡觉憋得难受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起身走进厨房。过了一会儿,她端着一碗东西出来,放在我面前。是一碗红烧肉,肉块烧得晶莹剔透,香气扑鼻。
“下午炖的,你尝尝。”她期待地看着我,“你爸说你最爱吃这个。我特意问了我们楼下东北菜馆的师傅,学了好几天。”
我拿起筷子,夹起一块放进嘴里。肥而不腻,入口即化。和我妈做的味道还是不一样,但……很好吃。里面有一种用心的味道。
“怎么样?”
“……很好吃。”我低声说。
她脸上立刻笑开了花,像个得到表扬的孩子。“好吃就行,好吃多吃点。你爸这人,嘴笨,心里啥都有。你来之前,他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三遍,床单被罩非要用开水烫过才放心。我说买新的,他说你认床,得用家里原来的东西才睡得踏实。”
我的心,被她的话一下下地敲打着。那些我没有看到的,那些被他用“行了行了”掩盖过去的细节,通过另一个女人的嘴,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、陌生的父亲形象。
“他……还好吧?”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。
刘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,她叹了口气。“好,也不好。身体还行,就是心里有事儿。尤其是跟你有关的事。”
她看着我,眼神很真诚:“小阳,我知道,我永远也代替不了你妈。我也没想过要代替。你爸心里,你妈的位置,谁也动不了。他刚来本溪那几年,人生地不熟,又下了岗,整天一个人喝闷酒。有一次喝多了,半夜两点给我打电话,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,一遍遍地喊你妈的名字,喊你的名字。”
【温情细节】她说着,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,用小刀慢慢地削着皮,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,没有断。她削得很专注,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。
“他说,他对不起你妈,没照顾好你。他说他不是个好爸爸。后来我们在一起了,他还是这样,总觉得亏欠你。每次给你打电话,都要提前想好几天要说什么,结果一听到你声音,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他说他怕你烦,怕你觉得他啰嗦。”
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,用牙签插好,递到我面前。“所以啊,他不是不爱你。他是太爱你了,爱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我看着那盘苹果,再也忍不住,猛地起身,快步走回了房间。我怕她看到我发红的眼眶。
第四章 钱包的秘密
回到房间,我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被我“偷”来的旧钱包。
它看起来比我爸的年纪还要大。我把它放在手心,指腹摩挲着那粗糙又光滑的表面。我打开它,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几个卡槽。我把手指伸进最里面的隔层,那里通常是放最重要东西的地方。
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个薄薄的、硬硬的方形物体。
我心里一动,小心翼翼地把它抽了出来。
那是一张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照片,因为年代久远,边缘已经泛黄,折痕处几乎要断裂。我屏住呼吸,用微微颤抖的手指,一点点把它展开。
照片上,是一个年轻的女人,梳着两条麻花辫,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,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又羞涩。
是我妈。是她二十岁时的样子。
照片的背面,有一行用钢笔写的、已经褪色的小字:赠与吾夫,陈卫国。一九八五,春。
那一瞬间,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我的指尖窜遍全身。我以为他忘了,我以为他把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丢弃了。原来没有。他没有把她的照片摆在明面上,和他的新生活放在一起,而是藏在了这个最贴身、最私密的钱包里,藏了这么多年。
这个钱包,他可能已经不用了,但这个秘密,他一直带在身边。
我坐在床边,看着照片里的母亲,又想起草稿箱里的那些短信,想起刘姨说的那些话。所有被我误解的碎片,在这一刻,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,露出一个让我心酸又愧疚的真相。
我拿着钱包和照片,走了出去。
我爸已经醒了,正坐在沙发上看抗日神剧,声音依旧开得很大。刘姨在旁边织毛衣。
我走到他面前,挡住了电视。
他皱起眉,不耐烦地抬头:“干啥?人高马大的挡着我看电视。”这是他惯用的防御姿态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摊开手,把那个钱包和那张展开的照片,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。
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,整个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,瞬间僵住了。脸上的不耐烦和烦躁迅速褪去,取而代de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无措。他那双总是擦拭着什么的手,停在了半空中。
“你……你从哪儿翻出来的?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你的柜子里。”我平静地。
他张了张嘴,那句“行了行了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想要去拿那张照片,指尖触到照片的边缘,却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。
刘姨也停下了手里的毛衣,惊讶地看着我们。客厅里,只有电视里“砰砰砰”的枪战声,显得格外刺耳。
我爸猛地站起来,一把抢过遥控器,关掉了电视。
世界,终于安静了。
第五章 父亲的独白(第三人称视角)
陈卫国已经不记得,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妻子的照片了。
二十年前,妻子林舒因为一场医疗事故,永远地离开了他。那一年,儿子陈阳刚上初中。办完丧事,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。出来后,他就像变了一个人。他不再笑了,话也变得很少。他把妻子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,只留下了钱包里这一张最小的。他怕自己看了会崩溃,更怕儿子看了会难过。
他一个大男人,又当爹又当妈,拉扯着儿子。他在铸钢厂上班,三班倒,每天累得像条狗。他不知道怎么跟进入青春期的儿子沟通,他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,给他做饭,给他钱,在他不听话的时候吼他两句。他以为,只要他努力挣钱,让儿子吃饱穿暖,考上大学,就是对的。
儿子考上了大学,去了长春,离他越来越远。每次打电话,儿子都说“挺好的”,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。他想问问儿子钱够不够花,有没有谈恋爱,习不习惯,可话到嘴边,就变成了“嗯,行,那挂了吧”。他怕儿子嫌他烦。
他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,守了十年。直到工厂效益不好,他下了岗。五十岁的男人,没了工作,没了奔头,整个人都垮了。那段时间,他学会了喝酒。只有在喝醉的时候,他才敢拿出钱包里的照片,跟妻子说说话。他说,舒啊,我对不起你,没把儿子教好,他现在都不爱搭理我了。
他是在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认识刘琴的。刘琴也是个苦命人,丈夫早逝,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。两个孤独的人,凑在一起,有了点热乎气。刘琴不嫌他穷,不嫌他闷,还把他那个乱得像猪窝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她跟他说,老陈,咱俩搭个伴儿过吧,后半辈子,有个知冷知热的人。
他犹豫了很久。他怕儿子不同意,怕对不起死去的妻子。他给儿子打了个电话,支支吾吾半天,说自己想再找个老伴儿。电话那头,儿子沉默了很久,说:“爸,这是你的事,你自己决定就好。”然后就挂了电话。
从那以后,儿子回家的次数更少了。他知道,儿子心里有疙瘩。
他们搬到了本溪,刘琴的女儿在这里工作。离开长春那个伤心地,他觉得或许一切能重新开始。他换了智能手机,想学着跟儿子视频,可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他怎么也学不会。他想给儿子发短信,关心他的生活,可写了又删,删了又写,总觉得说出来太矫情。他一个大男人,一辈子没说过软话。于是,那些短信就都躺在了草稿箱里。
他听力越来越差,电视声音越开越大。他不是爱看电视,只是想让家里有点动静,显得不那么冷清。
当儿子把那张照片放在他面前时,陈卫国感觉自己心里那堵墙,被人用锤子狠狠地砸开了一个口子。所有的伪装,所有的坚硬,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。他看着儿子那张酷似妻子的脸,看着他那双和自己一样倔强的眼睛,二十年的委屈、思念、愧疚,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他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第六章 雨后枫林
(第一人称视角)
“爸。”我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他浑身一震,缓缓地抬起头看我,眼眶红得吓人。那不是一种悲伤的红,而是一种混杂了委屈、愤怒、羞愧和痛苦的,濒临爆发的颜色。
他嘴唇哆嗦着,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:“你个小兔崽子……你懂个啥!”
这一句话,不像以往那样带着不耐烦,而是充满了无尽的苍凉和痛楚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
我们父子俩,就这样对峙着。一个倔强地站着,一个倔强地坐着,像两头在旷野上对峙的孤狼,谁也不肯先低下头。
“老陈……”刘姨想上来劝,被我爸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“你觉得我忘了你妈?”他指着自己的胸口,声音都在抖,“她在这儿!谁也掏不走!我把她照片收起来,是不想让你看着难受!我来本溪,是觉得在那儿没法活了!我每天看着你妈用过的东西,看着你空着的房间,我……我喘不过气!”
“我找了刘琴,我是想找个人搭伴儿过日子!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了都没人知道!这有错吗?!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大,最后几乎是嘶吼。这是我记事以来,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。
“我没说你有错。”我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,“我只是……想知道。”
我的平静,似乎比争吵更能击垮他。他猛地坐回沙发上,双手抱着头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他没有哭出声,但那种压抑的、无声的痛苦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。
刘姨走过去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。
良久,他抬起头,声音嘶哑地说:“出去……走走吧。”
我们走在雨后的小区里。空气很清新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我们谁也没有说话,只是并排走着。这是二十年来,我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走在一起。
他带着我,上了一辆公交车。车子晃晃悠悠,穿过市区,往郊外的山上开去。
“本溪的枫叶,秋天来最美。现在……啥也看不了了。”他看着窗外,像是对我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我们在一个叫做“枫林晚”的公园下了车。果然,枫树都还是绿色的,只有零星几片叶子微微泛黄。但雨后的山林,格外宁静,开阔得让人心胸舒畅。
我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,举着一个风车,笑着从我们面前跑过,他妈妈在后面追着喊:“慢点跑,别摔着!”
我爸看着那个小男孩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他转过头看我,说:“你小时候,也这么淘气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从口袋里,摸出一片被压得很平整的红色枫叶,递给我。“去年秋天捡的。想着……啥时候给你。”
我接过那片枫叶,叶脉清晰,像一张饱经风霜的手掌。
【扎心金句】我们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,其实它只是把最深的思念,压成了一片风干的标本,藏在岁月的角落里。
第七章 归途
我在本溪待了三天。
离开的那天,是个大晴天。刘姨给我准备了一大包东西,有她自己做的酱,有本溪的特产,沉甸甸的。
“路上吃。下次带着媳妇和孩子一起来。”她把包塞到我手里,眼眶有点红。
我爸还是那副样子,站在旁边,手插在口袋里。“行了行了,东西那么沉,让他怎么拿。火车上啥没有?”
他嘴上这么说,却在我转身时,又把一个装着水果的塑料袋递了过来。“拿着,路上解渴。”
我接过袋子,说:“爸,刘姨,我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他点点头,没再多说。
我拉着行李箱,走向检票口。走了几步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他们还站在原地。我爸正抬起手,似乎想挥一挥,但最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。那个动作,和二十年前,他送我去大学报到时一模一样。
我的鼻子一酸,赶紧转过身,快步走进了站台。
坐在回长春的火车上,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。我拿出手机,想给妻子发个信息,告诉她我上车了。点开屏幕,我忽然注意到桌面多了一个APP的图标,是“抖音极速版”,但下面显示“下载未完成”。
我想起刘姨说他学不会用智能手机,想起他草稿箱里那些笨拙的短信。他大概是想看看现在年轻人都玩些什么,想离我的世界近一点,哪怕只是一点点。可他连一个APP都下载不好。
我笑了笑,那笑容里,有心酸,有释然,也有温暖。
我删掉了那个未完成的图标,然后点开微信,给妻子发了一段语音:“我上车了。挺好的。爸他……挺想我们的。”
我关掉手机,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的东北平原在暮色中无限延伸。
这次来本溪,我没看到最美的枫叶,没吃到最地道的烧烤,甚至没怎么游览这座城市。但本溪给我的印象是什么?
它让我看到了一个父亲无言的爱,看到了一个家庭在岁月侵蚀下的裂痕与愈合,看到了一个男人深埋在心底二十年的愧疚与思念。
从本溪到长春,三百多公里,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。
可我与父亲之间这段心的旅程,却走了整整二十年。